第二十一章 萤光-《汉魏风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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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眼珠一转,陡生玩笑之意:“四哥,我给你讲个杨修与孔融的趣事儿吧?你绝不曾听过。”
“哦?说说看。”
我摇头晃脑,逗他道:“那就要从很多年前开始说起了,是这样的,咳……梁国杨氏子九岁,甚聪惠。孔文举诣其父,父不在,乃呼儿出。为设果,果有杨梅。孔指以示儿曰‘此是君家果’。儿应声答曰‘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’。”
曹植先是锁紧眉关,认真思考了一下,继而却又破涕为笑:“还有这等事?可德祖是弘农杨氏啊?”
我吐吐舌:“那就弘农杨氏子呗!”
“嘁,胡编乱造,”曹植顿了顿,“当年孔融与杨修、祢衡三人相交于许都时,我尚且为幼。孔融四岁让梨,十岁对答李膺,十七岁助兄友脱险之事我倒听过不少,偏你说的这个闻所未闻。”
“是啊,历任虎贲中郎将、北海国相、青州刺史等职。孔北海在任六年,复置城邑,立‘郑公乡’恢复学风,荐贤举士,表显儒术,颇有治绩,只是……儿时让梨,长即让利,将来,不知又有多少人惦记着他手中之梨?”我叹了叹气,又小声道,“不管怎样,我都不喜欢今日那路粹,与吴季重真乃一丘之貉。”
正是知道建安七子之一孔融的结局,我才感慨不已。被写进“首孝悌”《三字经》的他,最后却被曹操以不孝之罪名杀害,可叹可悲。而今日出现的那路粹,正是诬告孔融罪名之人。
曹植撇嘴:“什么梨啊梨,不知所云。”
我继续耐心解释:“刚才你提到对答李膺,想来也听过故太中大夫陈炜之‘谶’喽?”
“谶?何谶?”
“‘夫人小而聪了,大未必奇’啊,陈大夫所说,许是对的罢。孔文举其人,性情狷介,大约也有年少成名的缘故。孔融孔融,恐难为世俗所容。那孔融也是三朝老臣了,却过于刚直,与父亲不睦,良有以也。”
曹植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心里,甚至觉得我谤讪了朝臣,且对曹操不敬,便又不同我讲话了。
走了一段路程,我们已经跟不上曹丕他们。那是一处梨园幽径,十分静谧,草虫窸窣,喓喓作响。径上只有我们两人,隔着三四步的距离,我在前头,他在后头。
“怎么每次见你,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?真扫人酒兴。”
明白曹植也不能时刻理解我的苦衷后,我失了神:“是啊,为什么我总是垂头丧气呢?”
曹植得寸进尺:“你知道么,邺城西山上,生有一种山鸡,她有着美丽的羽毛,却过分地喜爱自己的毛色,整天就对着河水照影,常常因为眼睛一花,不小心掉河里被淹死。西山上还有一种山鸡,她的尾巴特别长,雨雪天的时候,由于珍惜自己的尾巴,她便栖息到高树梢上,不敢下来觅食,结果常常饿死。”
我敏感的神经瞬间被拨动,只冷冷笑:“你在骂我像山鸡?”
“不是像,就是!”曹植竟理直气壮,“我最不喜欢的,就是腹中空空却好四处显摆学识之人。”
“随你怎么想。”我加快了脚步。
“今日宴上所念之句,并非都是你所作吧。”
曹植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,让我心咯噔一下,脚步声也戛然而止。
于是转过头去。
只见曹植双手撑腰,一收放浪佯醉之态,冷冷地盯着我,不紧不慢地说道:
“妹妹的学识,我是最清楚不过的。所谓‘人比黄花瘦’、‘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语泪先流’,并不似你能写出之言。
“前头的‘赋’倒是辞藻甚华,文意颇深……可汝连赋作章法之皮毛都不曾学会,于是句式颠倒,铺陈所言,像极了剽窃他人精言妙句,堆砌而成。
“先前我只是猜测,并不肯定,后来反复吟诵阿缨所作之赋,终于找到一句,足以证伪——”
曹植曹植步步紧逼,冷冷笑道:“‘渡黄河兮冰塞川,登太行兮雪满山’,我的好妹妹呦,蔡氏于阳春三月归汉,哪来的冰雪呢?”
如被雷劈,震得我四肢发麻,直到曹植伸手轻拍我肩,我才回神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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