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张安世听罢,觉得奇怪。 便对陈礼道:“我去见驾,你这边也要小心防范。” 陈礼应下。 说罢,张安世便立即带着一队人马至紫禁城,果然,他人一到,便有宦官竟是迎面出来。 这宦官急切地道:“威国公,陛下有请。” 张安世见着朱棣的时候,便见朱棣震怒。 几个宦官跪倒在地上,除此之外,文渊阁和六部尚书也都齐聚。 亦失哈的脸色有些不好,却还是向朱棣道:“陛下,这些奴婢……也是立功心切,他们行事不谨,说来说去,还是奴婢的错,奴婢不晓得这些乱党的厉害,以至失察,陛下要责罚,便责罚奴婢吧。” 跪在地上的官宦,则是磕头如捣蒜:“万死。” 亦失哈栽跟头了,还栽得很惨。 东厂建了这么多年,人员已经齐备,而且因为是宫里头牵头的一个情报系统,亦失哈对此十分关照。可以说,这东厂的提督还有其他主要骨干,几乎都是亦失哈的心腹。 这些宦官可谓是摩拳擦掌,成日就想立点功劳。 亦失哈却觉得,不要操之过急,让他们都跟内千户所学一学,这一次内千户所奏报的这一场教案,亦失哈终于还是心动了。 毕竟不过是一群愚昧无知的百姓,再加上一些敛财的所谓骗子,咱们东厂弄不死真正的逆贼,干你一个区区白莲教,还不是手到擒来? 因此,亦失哈有心让东厂去练练手,一方面是积攒经验,将来也好总结得失。第二方面,这案子既是上达天听,就算是钦案,也让下头这些宦官们,在陛下面前长长脸。 亦失哈是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,他看上去光鲜,可下头这么多的徒子徒孙,都在仰仗着他呢。若是继续压着东厂这边,教下头这些奴婢们憋着,不是一个事。 可哪里想到,这一脚,直接踹到了铁板上。 损失惨重,丢人现眼。 朱棣一次次低头看奏报,从各地送来的急奏,让他不禁有些担心。 “明教死灰复燃了吗?”他看向杨荣等人。 杨荣等人沉默不语。 他们没有办法回答。 这其实也是大明体制中的一个巨大的弊端。 在宋朝之前,有一句话叫做宰相必起于州部、猛将必发于卒伍。 也就是说,无论是宰相还是大将,都必须得有足够的基层经验。 所以宋朝之前,对于宰相的选择,都会有必要的一些阶段。 譬如,先从县令做起,而后有州牧或者州刺史的经验,再之后,进入朝廷各部主持大局,等最终成长起来,才有机会成为宰相的备选。 这样的人,往往有丰富的地方治理经验。他们对于基层有着丰富的经验,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,也能够迅速做出判断。 可到了明朝,因为废黜了宰相制度,取而代之的乃是内阁制,尤其是到了永乐皇帝之后,内阁制开始逐渐成型。 而这些慢慢成长起来的宰辅们,采用的却是另一种培养机制。 也即是所有成为内阁阁臣者,几乎都起步于翰林院。在翰林院负责编修以及处理文书的工作,而后再一步步的成长为各部的侍郎、尚书,甚至连这一步,其实都可以省略,而是直接以翰林的身份入阁。 之所以如此,还是因为前车之鉴,因为借鉴了前人的教训之后,皇帝们立即察觉到,那些起于州部的宰相,因为有着丰富的基层经验,所以往往处理事务,雷厉风行,有着极大的主见。 不只如此,在一步步从州县走到朝廷的过程之中,因为主政一方,所以也培植了大量的党羽,这些党羽随着他们水涨船高,最终,这些人成为宰相之后,虽是经验丰富,处理事务十分老辣,却也执掌相权,甚至这相权,可以和皇帝抗衡。 明朝的内阁制,就解决了这个弊端,只可惜……凡事有利就有弊,虽然内阁制的阁臣,更多的只是宰辅,也就是协助皇帝的角色,可因为在金榜题名之后,立即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、编修、侍讲、侍读学士……这一路下来,虽是对于朝廷的文书了如指掌,偏偏没有任何基层的经验。 十年寒窗苦读,两耳不闻窗外事,到了朝廷,也是关在翰林院这样的温室之中,对于地方事务,了解实在匮乏,即便可以通过一些诏书还有奏报来了解,却没有直接的感触。 至少……大明的乡间到底是什么样子,生态如何,他们是一问三不知的。 朱棣见杨荣等人不答。 便看向夏原吉:“夏卿也不知道吗?” 夏原吉惭愧地道:“臣……臣听说地方上有不少道门,但也没想到,竟是……到了这样的地步。 地方官假装不知道,这是欺上瞒下,这其实也可以理解,而朝中诸公,他们可能是真的不知道。 他们对于乡间的想象,可能更多是陶渊明似的田园牧歌。 朱棣深吸一口气,脸色是越发的阴沉。 他绷着脸,站了起来,背起手,踱了两步,恶狠狠地道:“当初元朝便先亡于明教之手,今日……这明教死灰复燃……” 他狠狠地捡起了奏疏,又狠狠地抽在了案牍上,骂道:“最可笑的是……这湖北布政使是怎么说的?他一口咬定,这非明教,乃白莲教……入他娘的,这改个名儿,朕就不认得它了吗?” 说到这里,他猛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张安世,沉声道:“张卿,你也来了,伱来的正好,说一说你的看法。” 于是众人的目光,便落在了张安世的身上。 张安世咳嗽了一声,道:“陛下方才那一句,臣以为……颇有出入。这暴元非亡于明教,而是亡于自己,他们残暴不仁,贪婪无度,是天下军民百姓忍无可忍,方才纷纷揭竿而起,最终太祖高皇帝兴起义师,最终才将这暴元彻底埋葬。” “不过……白莲教从宋朝开始,一直就不断发展长大,数百年而不衰,盖因为百姓困苦,无所依靠,且白莲教又扎根于士绅和富户之间,与之互利,譬如当初反元的明教骨干刘福通,便出身于淮南的巨富。又如当初红巾军的首领杜遵道,系元顺帝时的国子监生,后为枢密椽吏。还有首领盛文郁,也是元朝的进士。至于徐寿辉则是卖布匹的商贾,张士诚乃私盐商,腰缠万贯。即便是陈友谅,那也是县吏出身。” 张安世顿了顿,接着道:“说一千道一万,白莲教之所以猖獗,既有朝廷施政不周密,百姓困苦的缘故。还有就是白莲教的教义,既能蛊惑寻常百姓,同时又对士绅、巨贾投其所好,这些人在地方上,把持着地方的治理,既可借拥有的财富左右一切,又可借这白莲教,来操纵人心。正因如此,何止是寻常百姓争相加入白莲教,便是这些人,也乐于被白莲教所笼络。” 朱棣听罢,脸色更沉下去。 细细思来,当初明教的主要骨干,还真绝大多数本就是地方上的地头蛇,太祖朱元璋能从中脱颖而出,绝对算是一件奇迹了。 朱棣踱步,皱眉道:“若是这般,那么一切也就可以解释了,朕这边刚刚下旨,另一边,他们便立即得知了消息,东厂派出了人,还没出京城,便立即遭到袭杀,那么……可见他们是第一时间,便已得知了消息,从容布置。说来真是可笑,我大明专司侦缉的东厂,耳目竟还没有他们灵通。” 朱棣沉吟着,看了众人一眼,道:“诸卿以为,该如何看待?” 此时,大家却都还是缄默不言。 其实说实话,不是他们没有主意,而是此时不能有什么主意。 张安世的那一番话,换做任何人说,都是忌讳。 若是陛下私下来询问,或许他们还肯各抒己见,可现在耳目太多了,有些话,就不好说了。 朱棣见众人不言,便更恼怒了几分,冷冷地道:“怎么,都哑巴了?朕已下了严旨,非要捉拿这些乱党不可,寻常的百姓可以不问,可是这为首之人,难道不需剿除吗?倘若放任下去,迟早要流毒无穷。” 亦失哈在旁战战兢兢地道:“奴婢……其实探听到……这为首的,叫佛父,还有一个佛母,此二人,也不知是不是夫妇,听闻寻常的百姓,还有那些白莲道人,但凡只需听到佛父和佛母二人,便一个个虔诚无比,还有人宁愿捐纳万贯家财……” 朱棣挑了挑眉道:“这些消息又有何用?这二贼……在何处,何时能捉拿?他们不是自称自己有法力吗?既有法力,那么就将他们索拿至京,教天下人看看,他们到底有何神通!” 朱棣想了想,目光又落在张安世的身上,道:“张卿家。” 张安世道:“臣在。” 朱棣道:“这什么佛父和佛母,内千户所有布置吗?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