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芽-《1930来的先生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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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手术前夜,钟越把李念留给他的钻石拿出来,一遍遍地看。

    真可笑,人的爱情会需要一颗宝石来证明。他病了这么久,对他只字不提,他瞒了他所有事,现在留下一颗钻石,有什么用?

    他想起秦淮梦庆功宴的晚上,他把李念叫到家里。

    “我要参加,演奏会了。”

    “挺好,”李念笑笑,“想要什么奖励?”

    真糟糕,钟越想,他们为什么陷入这样的怪圈,总是在用交换条件来谈事情,好像他必须做得更好,才有资格要求他什么。

    “我想你住下来。”钟越说。

    “这个不行。”李念果断地拒绝他,想了想,又说:“被人拍到了很难解释。”

    也许他家里都是药瓶,钟越想,而他那时候却和他争辩:“白杨,和金总,住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他是他,你是你,你不能什么事都跟他学。”李念好像十分烦躁,在椅子上来回转动,“小钟,我们打个炮,谈谈情,这都没什么。但是你不要总是做一些不符合艺人身份的事情,对你自己不好。”

    现在他明白,李念当时大概非常疼痛。

    “我不算艺人。”钟越说。

    是的,他成功地转型了,业内已经不认为他是个小明星了,他是被阿那托尔捧在手上的艺术新星,又是时尚界的宠儿。这两个圈子里同性的恋爱毫不稀奇,他明白,李念只是在敷衍他。

    他没心思再听李念狡辩,李念不爱他也就算了,为什么还去招惹别的女人。李念为什么这样乐于让他感觉绝望?

    他利索拉开拉链,把李念按住。李念比他想象得软弱,一推就倒了。他觉得很痛快,于是去吻他的嘴唇。

    李念一面干呕,一面向后退,后面是沙发椅宽大的靠背,他退无可退。

    什么病都会好的,他想着,咬住李念的舌尖,血流出来,流到他自己的嘴角上。

    李念不再挣扎,随便他撕咬。

    自己当时如果能多留意一点,又或者,李念能说出来,可能他就不会那么做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是不想爱你。”李念微声说,“有些事情让我感觉自己非常可耻,没道理继续折磨你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李今?”

    李念没有答他。钟越觉得自己大概看错了,李念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煎熬。

    “如果有下辈子,小钟,我一定好好对你。”他说,“等我好吗?”

    然后白杨在敲门了。他们没有再谈下去。

    李念到底想追求什么呢?要说他一直活在恨里,钟越是不信的。

    他想起他们最后的、愉快谈话的时光。李念偶尔也会和他愉快地通电话,告诉他,剧组进展顺利,他在筹备秦淮梦的原声带,“小钟,等你巡演回来,我打算在国内给你安排一场专演。

    李念的声音里带着笑意:“开心吗?”

    钟越就是非常喜欢他这样带笑的声音,和他老辣的态度、复杂的眼神,都不相同,是种异常的爽朗,哪怕已经被烟和酒磨得沙哑——好像宝石在地上跌了许多次,早就面目全非,可是偶尔一点太阳照上去,还是会透出轻圌盈的光来。

    李念又问他:“还想唱歌吗?PT的林总过来跟我谈新专辑的事情,我觉得你可以跨界去发展。你的创作能量很高,电影音乐跟着法国人做,流行音乐也不要放下。”

    他理解他,理解他对音乐的热爱,是他一手把他捧上了天空,变成恒星。哪怕钟越对他满腹纠结,听到这些,他们也会情不自禁地笑笑。

    钟越把硕大的钻石放在手心里滚动,手指越过透明的切面,折射圌出扭曲的颜色。

    倾倒众生,然后为一人所倾倒,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歪斜的,像宝石切面所折射的谎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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